本报记者张睿

　　城市的年味是热闹，村里的年味是悠远。

　　徐大华本来不用在农历小年回来。再过两天，全村就要办分岁酒，到那时他也能见到这些乡里乡亲。可他觉得，这一趟不能省。

　　20多年前，他离开村子，到市区做服装生意。现在，40岁的他成立温州市农好生态食材开发专业合作社，在老家鹿城区山福镇西坑村流转土地、建起锥栗种植基地，让村里的困难户们来帮忙打理。所以他要赶在年前，早点把大家一年的工资结清。

　　徐大华的到来，让困难户家里有了欢喜的动静。他拿着一叠崭新纸币，数出2000元，递到困难户徐象迪的妻子手里。她接过工资，用大拇指一张一张按到桌上数完，好像在用图钉，一张张摁在桌子上。

　　一圈工资发下来，徐大华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。“明年要先用红包包好，这样发给大家才好看。”他在意这些细节。就像眼下是农闲季节，虽然栗子树不需要太多管理，可他站在基地里，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栗子，发现里面长了虫卵，就马上把栗子壳掰开：“这样虫卵一冻就会死掉。”

　　对徐大华来说，服装是生意，农业是执念。所以每当深耕农业遭遇失败的敲打时，也会加倍感到挫折。

　　刚种锥栗那会儿，他从外地请来师傅嫁接新品种，结果长不出栗子、没有收成。钱打了水漂，一整年的时间精力也耗进去：“信心差点都没了”。

　　于是，别的生意人想提高学历，会读个MBA或者EMBA(工商管理硕士、高级工商管理硕士)。他却去读以农口专业见长的温州科技职业学院的园林技术专业，还自学评下农民技师职称。

　　现在，他知道栗子树怕涝不怕旱，别种在水田，要种在坡地才能长势良好；嫁接的枝条一定要在切口封蜡，才能保证发芽；发芽后，要把枝条修剪固定在朝向东面和南面，才能让日照更充分、栗子更甜……

　　这个月中旬，5天的温州名特优农产品迎新春大联展上，他补了两次货，合计四五千斤锥栗，头三天就卖断了。

　　这些回报，让徐大华心里有了底。别看现在基地里安安静静、一片栗子林掉完叶子光秃秃，可那里面藏着丰收的希望。

　　今年，基地的锥栗有1300亩，产量预计比去年翻三倍。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规模是到了头，接下来要把其他人和周边村子带起来，让更多困难户有增加收入的机会。

　　到那个时候，满山头是栗子球，“啵”的一声，从树上掉在地里，“啪”地清脆裂开，露出泛着油光的栗子，铺满山坡。他和村民困难户们，拿着钳子，从栗子球里夹出栗子，装满竹篮，也会装满山乡。

　　于是到了年底，大家拿到工资和收入；又到了分岁酒，安静的西坑村热闹起来。就像栗子树发芽，没有声音，却孕育出希望。

　　记者手记

　　回归田园生活，是很多人的理想。但乡村振兴和产业发展，缺的不是情怀，而是具有可持续性的实践。

　　在乡村振兴产业培育中，除了个别区域因地制宜发展二三产外，农业应该是整体层面的基础性和主导产业。但山区农业是个资金、技术和劳动力都密集的产业，就算这些要素全部具备，仍不能完全摆脱看天吃饭的特性。这些门槛和风险，都阻碍着偏远山区农业发展。

　　在山区发展农业，首先要选好可靠的带头人。他们应该是这样一群人：最好是当地人或者对当地情况熟悉的人，对农村有感情并愿意付出，在资金、技术等要素上至少具备一项优势。

　　在此基础上，农村要慎重选择开发项目，控制初期投入，量力而行发动农户，并通过逐步摸索积累经验，适时扩大规模和带动更多人参与。要尽量避免新奇但高风险高投入的农业项目，因为一旦失败，农户信心受挫，偏远山区将更难翻身。